他的藥

張貼日期: 2022-09-13 18:09

分類:愛情短篇故事

他的藥

文/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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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清二十歲生日那晚,找了個塔羅牌老師。對方在晦暗的燈光下翻看著那張牌:“未來幾年,你在你們的關係裡是有迷惑不安的。”

左清算桃花,抽中月亮牌,代表了隱藏的秘密或危險。她不以為意,暗自慨嘆這兩百九十九塊打了水漂。直到那年遇見沈夜白。

左清不止一次說過,自己上輩子大概是欠了沈夜白的。工作五年,她先做公司公關後轉做他的秘書——這個男人創業多年,優秀多金、脾氣不好,她要做的還不只是貼身秘書要做的事。包括剛才她接下劈頭而來的一巴掌。

事情的起因是這天沈夜白早上有個會,而有一位尊貴的客戶從外地趕來,於是沈夜白自己開車去公司,安排左清出門去接客戶。等左清出門時,才發現門口蹲了一個很眼熟的漂亮女孩。

她憤恨地看著左清:“原來你們一直住在一起?”

做秘書的跟自己的雇主共居一個屋簷下,確實有點不像話。

左清趕時間,也不想解釋。她比對方高一點,酒紅色吊帶絲質上衣、黑色闊腿褲,搭配尖頭高跟鞋,一頭波浪大卷,看上去清冷又明艷。她微微抬頭:“我老闆半個小時前剛出門,你既然不敢堵他,也就沒必要堵我。小姐,說句實話,你認識他多久我就在這兒住了多久,而且還不止……”

話沒說完,左清就挨了一巴掌。

女孩大概把她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左清的臉迅速腫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快結婚了!”

打人的那位潸然淚下。

左清啞口無言,她確實不知道。

馳騁職場多年,左清在家門口挨了打,臉都腫了她還克制著罵人的衝動,也不好還手。但左清不愧是沈夜白看中的人,她花了十分鐘,找了個背景很強的朋友去接機。據說是客戶好友的女兒,兩個人是舊相識,同時還備了瓶紅酒作為禮物直接送去機場。

沈夜白開完會後去到酒店,就看到客戶正在開酒,心情大好。沈夜白走過去寒暄,而後吩咐上菜,氣氛很好,客戶直接簽了張大單。

沈夜白髮微信問左清:你人呢?

左清發了張自拍。她躺在美容院,敷著冰袋,臉腫得跟打了水光針一樣。

沈夜白髮了個疑問號。

左清懶得說完整,一個個關鍵詞往外蹦:家門口,你那女留學生,喝多了。

十分鐘後,左清收到了一大筆轉賬。

沈夜白大概也是欠了她的,她突然很惆悵地想。

-2-

其實左清能被沈夜白選中,完全是個意外。當年她是陪同學來面試,都是同一個專業,她順便也跟人事蹭了一張面試單。

終面的時候,室內坐著一個男人,西裝革履,一身商務的裝扮。其他幾位老師都很看重他的態度,但是那個人全程開著電腦,正在忙其他工作。

面試官問她:“名字。”

“左清。”

“你覺得你的優點是什麼?”

“我很會察言觀色。”她一向這樣評價自己。

男人聽到後抬頭看了她一眼,其他面試官被他的眼神所影響,想從男人的臉上看出一些其他的情緒,諸如讚賞抑或不喜。但是他表情很平靜,重新投入工作狀態。她的面試官又問了些其他問題,什麼專業技能、得獎經歷,然後就結束了。

同學自覺結果不是很理想,趕著去面下一場。她們坐同一部電梯,西裝革履的那個人也在。電梯一到,男人就大步踏出去,轉頭向辦公樓後門走去。

左清叫了網約車,還得等一會兒。她沒那麼急,慢悠悠地去買咖啡。她等了幾分鐘,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去超市拿了盒水果味的口香糖。

她打車的定位定在後門,她走過去的時候,那個人還在,站在門口,抽著煙。不遠處的花壇上,幾個剛丟的煙頭圍成一圈。

她走過去,把那盒糖拿給他。他身上帶著濃重的煙味,看了糖一眼,視線落在她身上。平靜,卻也詫異。

方才是她眼尖,看到他一下樓就去“711”拿了兩盒煙。

她舉著咖啡晃了一下:“糖是順便買的,做老闆嘛,都這樣,別煩。”

他接過了那盒口香糖。

但左清沒想到他就是沈夜白,面試那家公司的年輕老闆,擁有國貨排名前五的品牌,是創業的青年才俊。

他今天也確實在處理一樁棘手的合作案,對方之前背調不清晰,現在被查出來合作方有些貨物被海關扣押,可能存在安全隱患問題。若涉嫌走私的話,他公司也絕對會被牽連,於是他一整天都在興師問罪。好在他擁有創業老闆該有的素質,面上穩著,不動聲色,被手下人圍觀。

他是很多人的定心丸。今天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人看出他正在煩。她確實很會察言觀色。

-3-

就這樣,左清成了沈夜白的貼身秘書。

投資方聽說沈夜白招了左清後,專門開了瓶好酒,擺了一桌海鮮盛宴。投資方拉著左清的手,揚言只要左清把沈夜白管理好了,年終獎肯定包個大紅包。

沈夜白坐在酒桌旁,喝了不少酒,靜靜地坐在一旁。聽到他們談論自己,他朝著左清看過來。他泛紅的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下,如春水般瑩潤。

左清拿眼神示意他:還好嗎?

沈夜白點點頭。左清上下打量著自己的老闆,眉目硬挺,五官英俊。這份工作又高薪,剛入職的左清真的覺得自己走了狗屎運。

但是漸漸地,左清發覺還真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拿的薪水很高,相應的就有許多事需要她操心。給沈夜白打工,負責的當然不只是業務上的事。

她那個時候試用期還沒過,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個乙方廣告商來過方案。她提前泡了茶,一行人走進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沈夜白。他穿一身煙灰色西裝,整個人嚴謹又挺拔。

會議開始二十分鐘,裡面就傳來不小的動靜。

透過窄窄的門縫,依稀能看到沈夜白臉色很差,像冬夜的雪,又白又清冷。幾個乙方的工作人員似乎在說著什麼,沈夜白直接趕人:“左清,送客!”

左清拉開門還沒說話,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鏡,還在勸他:“一個創意而已,只是人設,沈總何必這麼大動干戈?”沈夜白看也不看,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摔了過來。

那個人看他是真怒了,才噤聲,推門就走。

左清先是送了人出去,而後回會議室幫著收拾一地狼藉。阿姨在掃地,一地的玻璃碴兒,還有濕漉漉的黃褐色茶葉。

十分鐘後,門開了。

昏暗的午後,沈夜白立在門口。午後的光線十分奇怪,像橙黃的蛋液流淌一地。左清抬頭,在滿目黃色中,她看不見沈夜白的臉,只有他背著光的輪廓。

但直覺他在看她,從她的眼睛,到她瘦削的小腿。

他問她:“沒事吧?”

左清這才察覺到腿上的異樣,方才沈夜白摔茶杯的時候,滾燙的熱茶徑直朝門口方向潑來。左清身旁就是乙方的人,她下意識地往前站了一步。她穿職業套裝,腿上紅腫。那一瞬間,其實她感覺到了刺痛,但是她搖了搖頭。

因為迎著模糊的光線,甚至看不清沈夜白的臉,但是她感覺到了沈夜白的情緒。包括他剛剛發火時,在怒不可遏的情緒下,那種若隱若現的不甘。

應該是這樣的。

那左清就沒聽錯,乙方想做的宣傳片就是展示創始人和諧的家庭氛圍,他們有劇本,想去拍沈家幕後,包括沈家那位略顯年輕的沈太太,劇本里他們安排沈夜白做頓餃子給她吃。

會議室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打擾。沈夜白慢慢地走過來,他手上拿著不知什麼時候去拿的燙傷噴霧,慢慢蹲下身子:“疼不疼?”

左清微微彎腰:“有一點點。”

沈夜白認真地給她噴藥,表情卻是笑的:“我媽去世很久了,她……都還沒吃過我包的餃子。”

-4-

沈夜白後來帶左清去了一趟墓地。

那幾天他很忙,接二連三的會議,但他還是抽時間去了一趟外省。沈夜白自己開車,車速很快,也不怎麼說話。車窗外下著雨,淅淅瀝瀝的。

他帶她去祭拜自己的母親,沈家早些年真正的女主人。

左清舉著一把傘,看他安靜地站立在墓碑前。他很細心,收拾了枯敗的花葉,放上新鮮的花束。

沈夜白擦拭著墓碑上的雨點,不說話。但是左清知道,那個廣告案因為招商的原因,沈夜白拒絕失敗了。

後來的短片拍攝如期進行,左清也一直在拍攝現場,看沈夜白著一襲白色套裝,衣服的袖口上繡了金線,是一隻祥雲仙鶴。他配合度很高,整個人風度翩翩。

溫良恭儉讓。沈夜白樁樁配合到位,早起溫茶,問候沈老先生,書房練字,游泳運動,最後去下廚,挽起衣袖做了頓餃子。

攝影機一路跟隨,長長的機器搖臂越過在場眾人,聚焦到沈夜白身上。他表情如沐春風,在餐桌旁笑著給在座年輕的沈太太端上美食。一盤香菇玉米餃,太太吃了一個,也是含笑道:“我們夜白真是我多年修來的好兒子。”

左清知道沈夜白從來不叫這位太太母親,一般都是叫“阿姨”。腳本上的台詞是“好孩子”,許是這位年輕的沈太太在拍攝團隊前過於緊張,記錯了。

她的眼神落在沈夜白身上,擔心他發脾氣。

但是沈夜白笑了笑,坐下來,也給沈老爺子夾了菜,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氣氛融洽。最後拍攝結束,導演特意過來跟沈夜白打招呼,說他年輕有為,以後肯定前途無量。

左清送沈夜白回了家。他一進家門就開始摔東西,玄關的擺件、桌櫃的香爐,劈裡啪啦,聽起來心驚膽戰。

左清想說點什麼:“沈總,你……”

沈夜白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廳裡,身上還是那套仙鶴雲圖套裝,但是精心吹過的頭髮塌了一些,黑色的劉海覆在額上,看起來不似白日有氣場,顯出他的疲憊來。

家裡沒開幾盞燈,光線昏暗。沈夜白似乎是累了,坐在沙發上,轉頭喚她:“左清。”

左清在玄關放下包,慢慢地收拾。

沈夜白閉著眼睛,嘆了很長的一口氣:“麻煩你了。”

-5-

左清那晚留宿在了沈夜白家。

收拾客廳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張病歷單,本市三甲醫院的權威病歷證明。她這才知道沈夜白有輕微躁鬱症,應該需要吃藥。

天一大亮,沈夜白穿著睡袍出來,餐桌上擺著奶酪培根三明治,還切了盤水果,左清在廚房裡熱牛奶。沈夜白有些呆愣,聽到左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先去洗澡,再過來吃早餐。”

陽光很好,沈夜白洗完澡坐在椅子上,拿起三明治吃,客廳的音響在播放本季度的財經報導。左清拉開椅子坐下,端起牛奶杯,看似不經意地開口:“我看到你的病歷單了。”

沈夜白抬頭,眼裡情緒很滿。

左清用一種比較輕鬆的語氣跟他說:“沈總是不是最近自己偷偷斷藥了?”

從她認識他開始,最初的沈夜白情緒從不外露,有時候他也會因為工作上的成績而表露愉悅的情緒,卻從來不會像他最近這樣,輕易發火,直接摔東西。

沈夜白放下手中的東西,看著她:“你知道作為創業者最重要的是什麼嗎?”沈夜白不知道到底是在對左清說,還是轉述著自己嚴厲的父親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對自己百分百的掌控力。”

所以他的醫生開給他的那些藥,要么就是澆了陽台的花,要么就被沖進了洗手池,褐色液體隨著水流沖刷著,藥丸會有依賴性,他只信任自己。

微風輕輕吹起左清肩上的長發,她五官清秀,不化妝的時候有一種女孩的單純。她看著他,像是安慰:“我只是覺得我老闆不管在創什麼業,他的心情最重要。有藥物依賴的快樂,也是一種快樂。”

似乎從來沒有人給過沈夜白這樣一個答案。

他看著左清,漆黑的眼裡湧起另一種情愫。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慢慢吃剩下的三明治,喝光了杯子裡的牛奶。

左清當天便陪沈夜白去了醫院。

家庭醫生也同一時間聯繫了左清,甩給她一份備註滿滿的文檔,都是沈夜白需要忌口和需要注意的醫囑。沈夜白決定按時吃藥,按療程進行康復治療,於是左清住進了沈夜白的家。

穩定吃藥的這幾年,沈夜白的變化很明顯。他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事業蒸蒸日上。跟投資人吃飯的時候,大家都說他的秘書八字旺他,讓他再跟左清續個十年勞動合同。

有媒體也注意到這位業界新貴,於是沈夜白頻頻登上雜誌,一時間風頭正盛。他桃花運也好,客戶們的女兒、外甥女都投來青睞的目光,讓家里長輩邀約。沈夜白也不拒絕,讓左清去訂玫瑰。空運的玫瑰花束味道濃郁又新鮮,從左清的手裡,依次拿給不同的女人。

又一次應酬,沈夜白喝得有些多,被一個留學生女孩送回來。門鈴聲叮咚,左清來開的門。沈夜白一身酒氣,她把他扶進家裡,衝了蜂蜜水給他喝。看他紅著眼睛,一臉難受的模樣,她忍不住說他:“怎麼喝這麼多?”

沈夜白躺倒在沙發上:“你生氣了?”

左清:“我怎麼敢,你是我老闆。你在喝藥,酒精會破壞藥性,你本來應該戒酒的……”

沙發上的沈夜白一直望著她,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昏沉又清明。

“我頭好暈。”他聲音沙啞。

左清於是閉嘴,她拿他沒辦法。

-6-

挨了巴掌那天,左清沒敢去公司,從美容院回家的時候戴了口罩。夜色浮沉,車外是巨大的LED屏,是某個組合的演唱會海報。左清看著大屏幕,想起之前沈夜白也曾帶她去外地看過他們的演唱會。

那晚有紅藍斑駁的燈,湧動的晚風中是年輕的漂亮男女。左清揮舞著熒光棒,牽著沈夜白的手,喊破了嗓子。那樣的夜晚,沈夜白難得笑了全程。他任她牽手,眼睛裡是飽滿的情緒。

他遠離公司,在遙遠的城市彷彿衍生出另一個沈夜白,溫柔的、體貼的,或是跟她曖昧的,也好像忍不住喜歡她的。比如他們肩並肩,在演唱會結束後慢慢行走,跨越曲折悠長的街巷回到酒店。他們在酒店走廊上互道晚安,讓左清那一晚睡前都忍不住憧憬某種虛幻的與沈夜白有關的未來。

但是回去之後,他依然是那個他。開會,高壓運作,复盤團隊,偶爾相親。

沈夜白什麼也沒對左清說。

直到他未婚妻登門這天。

左清戴著口罩回了家,家裡空無一人。她坐在客廳裡看電影,很久以後,玄關傳來動靜,沈夜白回家了。

她聽著沈夜白換了鞋,走到她旁邊。

“還疼嗎?”他帶著酒氣坐下來。

左清轉頭看他,某種壓抑的情緒在她紅腫的臉上噴薄欲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左清已記不清了,她只是以為自己習慣了被需要,看見他表露脆弱,看見他光鮮外表下更真實的東西。

她以為那個東西很唯一。

直到白天聽說他快要結婚了,她一整天都很恍惚。

“沈夜白。”

“嗯?”

“你很喜歡她嗎?”

沈夜白沉吟很久,才慢慢地講:“她在多倫多讀的書,學商務管理,我們結合的話,她能幫我很多,方方面面……”

左清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又問他:“你喜歡我嗎?”

這樣的時刻,茶几上放著洛神,粉玫瑰嬌嫩,有著堆疊的花瓣,旁邊的人一直沉默。電光石火間,她覺悟。

就好像那次演唱會結束後,他們混進了一個樂隊的慶祝晚宴,香檳噴得到處都是。左清大笑著,看沈夜白衣衫都濕透了。

她喝多了,腦子混沌也清明。

“沈夜白,我們談戀愛好不好?”

“不行。”

“為什麼?”她舉著香檳,像快要喝醉了。

沈夜白搖頭,他也喝多了,但是很溫柔,漆黑的眼睛快要望進她的眼裡去:“我有很多事要做,那樣對你不公平。左清,不能是你。”

他可以給她一些溫柔,但只能在那樣遙遠的時刻。

左清腦海中香檳味的回憶跟沈夜白此刻沉默的現實來回交織。

客廳的屏幕上情侶在親吻,左清看得感動,眼睛紅紅的,像快要哭了一樣。

“老闆。”

沈夜白安靜地看著她:“你說。”

“我想離開這兒了。”

她說的,或許不僅是他的家、他的公司,也許還有這個城市。

沈夜白坐在一片昏暗中,大腦一片空白。很多混亂的畫面從他眼前浮現,從消毒水的病房,到骨瘦如柴的女人。

女人去世前死死地攥著他的手,號啕大哭:“他一直騙媽媽啊,媽媽的錢和感情。夜白乖,你幫媽媽把那些都拿回來好不好?”世人都知沈家家大業大,但沒人知道開始一切靠的都是夜白的外婆家。

沈夜白看著陰影裡的女人哭著,說不出一句話。他不敢點頭,因為害怕,因為不知道未來要面對的到底是什麼。思緒翻湧間,他耳邊已經是“嘀嘀”的聲音,女人的心電圖歸零。

那個冰冷的嘀嘀聲,沈夜白無數次聽到。

躁鬱症是狂躁與抑鬱。

這麼久了,他當然知道左清是治好他的藥。他應該去挽留,抑或是懇求她陪伴在自己左右。可是,他壓根兒就沒想著治好自己。

他的心裡充滿了恨意和恐懼,他無法給出愛。

那就讓滿懷愛意的人離開好了。

幻覺下嘀嘀的聲音再次不絕於耳,沈夜白看著左清,心裡其實比她還要難過,難過得彷彿有一隻手在攥著自己的心臟,從那間病房,到此時此刻。可是沈夜白笑了起來,眉目比每一次都溫柔。

他笑著說:“好。”

更新時間: 2022-09-13 18: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