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明爾
A
“抓小偷!”
擁擠又無趣的地鐵裏,禹司南的喊聲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一開始,禹司南隻是覺得有人在擠她。人群中她的雙肩包被擠壓得變了形,肩膀上不斷有被拉扯的感覺,她本來以為隻是人多擁擠罷了。在用餘光看到有人把手伸進她背後的雙肩包時,禹司南毫不猶豫地喊了出來。
車廂裏的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方向。
禹司南回過頭,看到身後站了一個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
嗬,坐地鐵戴什麽帽子?光天化日,大夏天的還戴著口罩,非奸即盜!禹司南卸下雙肩包,拉鏈果然被拉開了。
還沒等她說話,周圍的人已經把那個小偷團團圍住。
“年紀輕輕幹什麽不好,偷東西。”
“小姑娘你別怕,我們幫你報警。”
這小偷估計是剛入行沒多久,整個人都很拘謹,愣在原地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看到有人真的拿出手機開始打110,他才支支吾吾道:“我沒有偷東西……”
旁邊的人問:“小姑娘,你東西少了嗎?”
禹司南翻了翻包,道:“沒有。”
小偷鬆了一口氣,卻聽那個人繼續道:“那叫偷竊未遂!還是得報警。”
地鐵上的保安很快趕了過來,要帶他去公安局。禹司南和周圍幾個熱心的乘客作為當事人,也一起去了公安局。
路上,這個小偷看起來很緊張,一言不發。他可能本來是想找個好欺負的小姑娘下手,沒想到禹司南天不怕地不怕,立馬就把他給抓了。下車的時候,禹司南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哀怨,好像自己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哼,禹司南生氣地想:偷東西你還有理了,看警察叔叔怎麽收拾你!
到了公安局,警察叔叔問禹司南:“包裏有沒有少東西?”
“沒有。”禹司南搖了搖頭。
“那包裏有沒有貴重物品?”
“沒有。”禹司南又搖了搖頭。
“手機拿在手上?”
“對。”禹司南說,“我包裏是沒什麽東西可偷,但他確實拉開我的書包了!”
“你確定不是自己沒有拉好嗎?”
禹司南被問住,愣了一下,又問:“可是我看到他的手抬起來在動我書包了。”
這個時候,在另一個房間詢問小偷的警察走進了他們這間:“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啊。”
他看了禹司南一眼,有些懷疑地道:“這可能是個誤會。”
警察帶她去見那個小偷,路上跟她說:“這個人跟你是一個學校的,也是坐這班地鐵去實習,你沒見過他嗎?”他話說到一半,打開了房間門。
小偷已經摘下了口罩,坐在警察對麵。警察還在說話,禹司南打斷他:“我覺得……可能真的是個誤會。”
那一瞬間,禹司南真的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書包本來就沒拉好。
她每天早上都是火速出門,根本沒時間檢查書包。
讓禹司南產生這個懷疑,是因為麵前這個人長得實在不像個小偷。人長得斯斯文文,不是斯文敗類的那種斯文,是真的幹淨乖巧的那種斯文。而且,長得像他這麽好看的人,應該幹什麽都比當小偷有前途。
好吧,禹司南承認,她有點被丘比特擊中的感覺。
“他是你的同學,”警察對發傻的禹司南說,“據他自己交代,他說他暗戀你,給你寫了封情書,剛好看到你書包沒拉,就想把信塞進你包裏,再提醒你包開了。結果剛動手就被你發現了,以為他是個小偷。喏。”警察拿給她一個白色的信封,“我們確認過了,是你的名字,禹司南。你看一下。”
那一刻,禹司南覺得自己這些年求神拜佛燒的香都值得了。有好感的對象正好也暗戀她,這種偶像劇情節居然真的發生在了她身上。隻是禹司南沒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封情書會在這種場合出現。
就像林見深也沒想到,他暗戀禹司南這件事,最後居然是在這種場合被說出來的。
B
禹司南和林見深一起走出了公安局,她隻要稍微一轉頭,就能看到林見深那種哀怨的、生不如死的、悔恨至極的目光,配合著公安局的背景,路過的人可能真的以為他在悔過自新。
想起剛才對著他大喊“抓小偷”的場景,禹司南心裏可以說是愧疚萬分,她居然這樣傷害一個愛她的人。
她跟林見深說了一萬句“抱歉”,是她太衝動了,什麽都沒問就報警,真是太對不起他了。而林見深嘴裏說著“沒事”“沒關係”,卻加快了腳步。太丟人了,他恨不得從禹司南麵前原地消失。但不幸的是他們倆同路,並且再次坐上那班地鐵一起回學校。
路上禹司南還接了個電話,老板問她小偷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禹司南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手機的聲音這麽響,周圍的人都能聽見老板在那頭喊“這年頭的小偷真是太過分了!”
禹司南瞄了林見深一眼,看到他麵如死灰的臉又白了一分。
嘖。真好看。
“對不起……”禹司南說著又離他近了一些,林見深見狀又往邊上躲了躲。他們重複了“對不起”和“沒關係”無數個回合後,禹司南突然說:“你說說你,你喜歡我可以直接告訴我呀,偷偷摸摸幹什麽嘛。不然我也不會誤會你呀。”
林見深聽到這句話,腦子裏瞬間爆炸,耳垂紅出血色,轉身走出了地鐵。禹司南立刻跟了出去:“哎呀,我都沒注意到站了。”
林見深此刻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對禹司南有絲毫的喜歡。他迫切地想要結束這段同行,但遺憾的是,禹司南就住在他對麵那棟樓,兩個人出了地鐵站一起回學校,到了學校還得一起走。
林見深見到禹司南本來就緊張,現在更是一句話都不想說。但禹司南這個人就很聒噪,跟著林見深問長問短:“學長你在哪家公司實習?學長你是哪個專業的?學長你什麽時候認識我的?學長你怎麽不加我微信?”
走在路上,林見深還遇到一個係裏的學長,對方大老遠就跟他打招呼:“林見深!你有女朋友啦?”
那一刻,林見深真的欲哭無淚。而禹司南的表情,害羞得有些虛假。她恨不得跟人家講:“是呀,這個大帥哥是我男朋友。”
但很遺憾,林見深冷漠又無情地道:“不是。”
看到他一臉不開心的表情,禹司南這才發現,林見深可能真的生氣了。
“咦?你怎麽回來了?”看到禹司南回宿舍,室友秋小瓷很奇怪,“你不是去上班了嗎?”
“我今天在地鐵上遇到真愛了。”禹司南用悲傷的語氣說。
“好看嗎?”聽到八卦,秋小瓷來了興趣,“那你這麽難過幹什麽?人家有女朋友了?”
“沒有。”禹司南痛心地搖了搖頭,“是我瘋了,我把他送公安局了。”
秋小瓷過來摸了摸禹司南的額頭:“你沒病吧?燒糊塗了?”
C
禹司南打開校內網,發了個帖子想打聽一下林見深的情況。
指南針:“有沒有同學認識林見深呀?”
下麵很快跑來一堆回複——
“又是個冤種妹子入坑了。”
“妹妹,別愛林見深,沒結果。”
禹司南這才發現,她得罪的居然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
林見深,建築係出名的才子。原本高考考進來的時候成績一般,但有一次跟著老師做的項目獲獎了,他作為負責人卻拒絕上台領獎。事後輔導員問起,他說都是老師的功勞,不應該他來領獎。這件事後,他就莫名樹立起了有才華深藏不露且低調不居功的人設,再加上好看的臉和不愛說話的性格,就被同學們追捧了起來。
禹司南還沒入學的時候,學校裏的女生把他在全國校草排行榜的競選網頁上刷到了前三。雖然那個網站什麽用都沒有,但這足以證明他在學校裏的人氣。
指南針:“所以林見深喜歡什麽啊?”
禹司南對天發誓,她沒有別的意思,她就是覺得對不起人家,想買份禮物補償一下。
結果下麵有一條回複。
反駁呀:林見深不喜歡女生打擾他。
那完了呀,她都把人打擾進公安局了。
範博雅發完回複,看了看躺在床上玩遊戲的林見深,酸溜溜地說:“哎,又有妹子在校內網打聽你了,你怎麽成天出去招蜂引蝶。”
林見深白他一眼,範博雅繼續道:“我幫你拒絕咯。這個學妹居然不知道你,還打聽你是哪個班的。連哪個班都不知道就愛上你了,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範博雅轉過頭去繼續敲鍵盤,“ID叫指南針,怎麽看著這麽像學地理的。”
“你說什麽?”
“連哪個班都不知道就愛上你了……”
“不是,ID叫什麽?”
“指南針。”
林見深猛地從床上跳下來:“你回人家什麽了?”
看到“反駁呀”的回複後,林見深麵色如土,又躺回了床上。
“怎麽了?”範博雅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不是你自己上次說的,在圖書館天天盯著你看的幾個學妹打擾你學習。”
“閉嘴吧你。”
“哦?”範博雅八卦地湊過去,“還是說……這個指南針,她不一樣?”
下一秒,禹司南在校內網收到了新的回複。
反駁呀:小南妹妹,林見深說雖然如此,但你除外。
D
禹司南這篇帖子爆了,反駁呀的這句回複給她引來了一群關注。反駁呀的ID背後是林見深室友這件事盡人皆知,他說的話就等於林見深說的。
大家紛紛圍觀是誰獲得了林見深的芳心,而禹司南這個毫無隱秘性的ID,馬上把她自己給暴露了。第二天禹司南一走進教室,就看到同學們紛紛轉過頭來看她:“南南,聽說你戀愛了?”
禹司南突然理解了林見深昨天的心情,誤會真的害死人。
平時熟的不熟的同學都過來問她是怎麽認識的林見深,禹司南真的頭疼,她總不好說是因為把他當成小偷認識的吧。她越沉默,大家就越覺得有問題。特別是秋小瓷,還在旁邊笑得意味深長。
下課的時候,禹司南和同學一起走出教室,沒想到正好遇上林見深他們從對麵教室走出來。這課上了半學期了,禹司南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呢?
一看到林見深,禹司南的同學們就開始起哄:“禹司南,你男朋友來了!”
禹司南害羞的表情和林見深震驚的表情碰撞在了一起。林見深的身後探出一個腦袋:“原來你就是小南呀?我是範博雅。”
林見深一言不發地從他們倆中間穿過去,被範博雅一把拉住:“你怎麽不跟人打招呼?能不能有點禮貌?”
看到林見深的樣子,禹司南立刻皺起了眉頭。她把林見深拉到一旁,結果對方先開了口:“我什麽時候成你男朋友了?”
“我還要問你呢,是你朋友先在校內網上亂說的。”禹司南說著瞪了他一眼,完全忽略是自己先發帖的事實,“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昨天還給我寫情書,今天就不承認了?你是渣男吧!”
最後那五個字,聲音尤其響,周圍的同學都看了過來。
林見深伸手捂住禹司南的嘴:“你別提昨天的事了。”
禹司南悶聲吐出幾個字:“情書還在我手上呢……”
“你!”難不成禹司南要用情書來威脅他?這個人瘋了?
“你不是喜歡我嗎?”禹司南展露笑顏,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林見深。林見深看著她,臉都紅了。
“那我們交往吧。”禹司南說。
聽到這句話,林見深愣在原地。
“別開玩笑了。”林見深說。
E
林見深按了按腦袋,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招惹禹司南這尊大神。喜歡上禹司南的時候,他總覺得跟她搭訕很難,開口很難。他在心裏演示了無數遍,應該怎麽跟她說第一句話,怎麽介紹自己才不顯得突兀。結果最後,居然是禹司南主動跟他說了第一句話。
隻是沒想到她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抓小偷”。
但這又確實是禹司南會做的事情。
林見深第一次注意到禹司南,就是在地鐵上。那天是下班的晚高峰,禹司南運氣很好,有個位子坐。後來上來了一個拎著大包小包的男子,編織袋外麵滿是塵土。他一擠進來,周圍的人都嫌棄地讓了讓。剛好給他讓出了一條路,讓他擠到了禹司南的麵前。
林見深抓著扶手站在一旁,瞧見禹司南站起來給他讓座,心想,不至於吧,嫌棄到連位子都不要了,這麽著急躲開?
結果他看到禹司南就站在那個人麵前,並沒有走開。對方問她路,她還熱心地幫人家導航,看別人不會用網絡地圖,就拿便箋紙把線路寫下來,熱情得像對待一個很熟悉的人。
原來是誤會她了。林見深當時隻是這樣想。後來,他發現自己經常在地鐵上遇到禹司南。甚至下車以後,他往學校走,會發現禹司南就走在他前麵。
林見深就經常這樣,一路和不認識他的禹司南一起回學校。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真的像禹司南口中那樣,有些見不得人。那個時候,林見深還不知道她叫禹司南。他是在一次去上課的路上撞見的禹司南,是真的撞見。
他一邊走路一邊回手機上的消息,在轉彎的時候和一個女生迎麵撞了一下頭。看到對方熟悉的臉時,林見深有些慌亂。
她手裏的作業本掉到地上,林見深立刻蹲下身幫她撿本子,看到上麵寫的名字是“禹司南”。他把作業本遞還過去,很想說“你好”,說“對不起”,隨便說點什麽都好。可在他還沒想好怎麽開口的時候,禹司南已經說著“謝謝”走了。
明明是他撞了人,最後還是她說謝謝。
林見深第一次對自己的笨嘴拙舌感到難過。
很快就有了第二次。那是有一天早上,林見深也是和禹司南在一個車廂。那天很擠,林見深遠遠地瞧見禹司南的表情很生氣。
他順著禹司南的目光,看到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站在一個女生麵前。那個女生坐著看手機。對麵的男人卻一直在往她的位子擠,後麵並沒有擠到那種程度,他卻一直故意去蹭前麵的女生。林見深看到後麵明明沒有人推他,他卻突然故意向前麵假摔了一下,摔到那個女生身上,嘴裏說著“不好意思”。那個女生很尷尬,又因為他已經道了歉不好說什麽,隻能不斷地往邊上躲。
這個時候,禹司南擠了過去,狠狠地踩了那個人一腳。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這車太擠了。”說完,她又把包換了個方向背,在背包的時候用力地推了那個人一把,終於把他擠出了那片區域。
那個坐著的女生朝她笑了笑,說“謝謝”,還要給她讓座。
那一刻,林見深覺得自己很差勁。他捫心自問,如果他一開始就看到了那一幕,會怎麽做?他會過去幫忙嗎?去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有很大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上了這麽多年學,好像也沒有人教他要怎麽處理這些事。
他不僅不會說話,還不會做事。他有什麽?虛有其表罷了。
F
禹司南真的很後悔,她明明想在林見深麵前表現得溫婉賢淑一點的,卻總是控製不住本性;她明明是想為昨天的事道歉,結果脫口而出說人是渣男。但是林見深這個人真的很奇怪,情書寫得聲情並茂、熱情洋溢,見了麵半天也蹦不出一個字。
禹司南覺得他一定是因為那天去公安局的事覺得難堪,不好意思見自己,所以她決定主動一些。
從此以後,林見深不管走到哪裏都能遇見禹司南。去上課的時候在教學樓碰到,去吃飯在食堂偶遇,去自習在教室撞見。去實習的時候在地鐵站遇到禹司南更是常事。最後發現他們居然在同一棟寫字樓上班,禹司南就約著林見深一起吃飯。
情人節那天寫字樓樓下有一家餐廳在做活動,情侶套餐半價。林見深正想迅速路過那家店,結果被禹司南一把拽了進去。
“就吃這個,打折。”省了錢禹司南很高興。
點餐的時候,服務生看到林見深,笑著對禹司南說:“你男朋友好帥哦。”
看到林見深一副想死的表情,禹司南坦然道:“哦,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就湊個半價而已。”她接著道,“他還在追我呢。”
林見深感到震驚,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啊小林。”
林見深這頓飯吃得那叫一個欲言又止,禹司南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道:“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她們都說你很高冷,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嗯?”
“你不是不愛說話,你是壓根兒就不敢說話啊。”
禹司南說得很對,林見深就是個很膽小的人。小時候孩子們爭相上台表演節目,林見深躲在一旁不說話。讀書了老師點人回答問題,林見深立刻把頭低下。哪怕現在讀大學,做小組作業的時候,永遠是範博雅匯報,他做材料。隻要不讓他當眾發言,讓他做多少作業都行。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被親戚們評價“男孩子這麽文氣不行的呀”,他爸媽急得不行,還給他報了什麽演講課。但林見深都有膽子逃課,就是沒膽子當眾說話。
再後來,大概是因為林見深長得好看,他不愛說話的毛病被大家形容為高冷。漸漸地,沒有人覺得這是個缺點,畢竟小說裏的帥哥都不太愛說話,大家都覺得他這是低調的表現。
可現在,禹司南一眼看穿了他。
但秋小瓷看到禹司南這種狀態,一臉疑惑地道:“我怎麽覺得是你在追他呢?每次都是你主動找他,他嘴上說著喜歡你,有什麽實際行動沒?”
禹司南想了想,那林見深連嘴上也沒說過,但是禹司南不在乎。其實當時把人家當小偷送到公安局她挺害怕的,一般人這樣被誤會早就生氣了,但林見深從頭到尾沒有說過她一句不是。不管禹司南怎麽折騰,林見深都不會惱火。
他們的關係好像就這樣走得越來越近了。直到有一天,他們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突然同時接到了各自輔導員的電話。
G
禹司南和林見深一起走進辦公室,發現幾個院領導也在,正麵色凝重地討論著什麽。
“這是怎麽回事?”輔導員把手機上的視頻給他們看。
居然有人拍了那天禹司南大喊抓小偷的視頻,配文“現在年輕人也不學好”。這條視頻之所以有了熱度,被學校的老師刷到,是因為有同學認出了禹司南是自己的同學,把這條視頻刷到了學校的詞條下麵。很快,有人評論這個“小偷”長得眉清目秀,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然後就有人說,這個人長得好像林見深啊。
有人說,難怪林見深那天看到禹司南就捂她的嘴,原來是不讓她說出來。還有人說,林見深怎麽可能做這種事,肯定是禹司南沒事找事,想趁機認識他。
在兩位當事人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網絡上的傳聞已經飛快地發酵了。兩派人爭執不下,有人說哪有人吸引人注意力是把人弄進公安局的,還有人說林見深品學兼優怎麽可能去地鐵上偷東西。
老師看到後,就馬上把他們倆叫到了辦公室。
“說說吧,怎麽回事?”
看到這個視頻,林見深的臉色很差。可能是當時那種窘迫、難堪的情緒複現,他呆呆地站在那裏,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該說什麽呢?說他暗戀禹司南不敢說,所以寫了封情書被她誤會了?誤會是真的,那麽暗戀禹司南呢?他敢當著禹司南的麵說喜歡她嗎?
“我……”
林見深剛剛開口,禹司南突然道:“老師,這是個誤會。是我自己包沒有拉好,地鐵上又很擠,我就以為是被人拉開的就喊了起來。我也沒想到後麵就是林見深,我們已經跟警察都說清楚了。”
輔導員生氣地道:“你都不確認一下丟沒丟東西就喊?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給學校、給林見深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對不起。”
“你回去寫份檢討書,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說清楚。”
“老師,這件事其實是我的錯。”林見深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是我想給禹司南一個東西,沒好意思直接跟她說,想偷偷塞進她包裏,這才被她誤會的。”
“什麽東西?”
林見深猶豫了一下,才說:“是情書。”
“嗬?你們倆在這兒跟我演偶像劇呢?這話說出去誰信?”輔導員偷偷看了看院領導的表情,“林見深我問你,你偷沒偷東西?”
“沒有。”
“那禹司南,你的包是不是自己沒拉好?”
“是……”
“那不就得了?扯那麽多幹嗎?”
H
學校後來發了一份說明放到網上,說這件事完全就是個誤會,是禹同學自己包沒拉好,以為被人拉開了,林同學是被冤枉的。簡單明了,清楚可信。原本以為事情可以就此平息,可在那之後,禹司南走在路上,會發現很多同學對她指指點點。
“喏,那就是禹司南,之前冤枉林見深的那個。”
“能想出這種辦法勾搭林見深也是絕了。”
“她還在校內網上問林見深喜歡什麽,肯定是在追他。”
“林見深碰到這種瘋子頭都大了吧。”
“都鬧成這樣了,她還有臉天天追著林見深跑。”
禹司南不再去找林見深。她每天都會早起一點,趕前麵一班地鐵。去上課的時候,她一下課就溜出教室,也不再磨磨蹭蹭了。
她以前有什麽辦法能偶遇林見深,現在就有什麽辦法不遇到他。但禹司南還是能經常聽到林見深的消息,聽說他拿了建築金賞,過幾天校慶大會係裏想讓他去分享學習經驗來著。
“不過林見深應該不會去。”秋小瓷說,“他可討厭這種場合了,之前他不是拿了國獎,期末大會的時候學校搞了個什麽頒獎儀式,結果林見深開到一半就跑了,就是為了不上台。”
秋小瓷感歎了一句:“優秀的人還這麽低調。”
可能隻有禹司南知道,林見深根本不是低調、不願意去,他隻是不敢。就像禹司南不去找他了,他也不會再來找禹司南。
校慶那天是周末,沒有課,禹司南還想補個覺,結果秋小瓷一大早就把她拉了起來:“你快起來化個妝。”
“又不是慶祝我生日……我化妝幹嗎……”
“校慶大會全校都會去,這麽多人,不打扮一下怎麽見人?”
禹司南迷迷糊糊被秋小瓷拽出了門。
學校沿途是各種小遊戲攤位,參與遊戲可以換校徽紀念物。秋小瓷玩得很起勁,禹司南卻不自覺地往人群的方向望過去。
偶遇的話,他會跟自己打招呼嗎?禹司南這麽想著,歎了口氣,他這樣的人,應該最煩這種場合吧。
下午是在體育館舉辦校慶大會,校領導講完話,主持人說:“接下來有請優秀學生代表林見深同學發言。”
場館裏頓時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哇,林見深居然上台了,真是難得。”
他今天穿了白襯衣,看著很正式的樣子。為了校慶,學校特意重新翻修了體育館,可以容納上千人。禹司南坐在最邊上的位子,她看著林見深站在燈光下麵,認真地念著他的演講稿。
那一刻,好像全世界的光都匯聚在了他身上。原來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差距啊。她居然真的自以為是地把“他喜歡我”掛在嘴邊。
或許他們之間,從頭到尾就是一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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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深念完了演講稿,其實他說話聲音很穩也很好聽,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緊張。林見深拿著稿子,抬頭看了看看台上密集的人。
他長舒了一口氣,突然說:“另外,很多同學可能都看到了地鐵上的那個視頻,我想在這裏說明一下,那件事情確實是我的問題。”
話音剛落,整個場館變得鬧哄哄的,坐在台下的輔導員急得站了起來。林見深接著道:“因為我想要偷偷往禹司南同學的包裏塞一封情書,打開了她的背包,才會被她誤會。”
輔導員瘋狂給他打手勢,讓他結束這個話題。
林見深卻不管不顧地道:“在地鐵上發現疑似小偷的人,第一時間喊出來這件事沒有錯,我也沒有覺得被冒犯,因為確實是我的行為不妥。我想說的是,我認為每一個人在感覺受到危害的時候,都應該勇敢地說出來求救,大聲喊出來也好,小聲告訴身邊的人也罷。同樣的,當我們看到別人受傷害的時候,也應該毫不畏懼地站出來。”
說到這裏,場館裏議論的聲音突然變小了。
“我每天和禹司南坐同一班地鐵,我看到她給別人讓座,替別人指路,看到她會在某些時候去幫助別人。今天,我站在這裏,作為優秀學生的代表,但我覺得自己還遠遠不夠格。一個優秀的學生,不應該隻有優秀的考試成績,還應該有勇敢、正直的品格。我覺得,禹司南同學就是這樣的人。”
不知道是誰開始鼓掌,場館裏漸次響起掌聲。很快,所有人都開始鼓掌。
校慶大會散場的時候,秋小瓷挽著禹司南走在人群中。林見深從裏麵追出來,喊了一聲:“禹司南。”
在禹司南的記憶裏,這好像是林見深第一次主動叫她的名字。
很多人轉過頭去看他們,莫名自覺地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禹司南看到林見深穿過人群,向她走來。
或許很遠,但他會走向她。
更新時間: 2022-09-15 1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