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夜初
楔子
他們分手了，可她卻說：“分手以後，我更愛他了。”
而坐在我對麵的人在同一刻也笑著說了同樣的話：“是的，我也是。”
他叫崔旻昊，她叫袁媛。
他們在分手之後，卻遇到了更好的愛情。
01
袁媛和旻昊不是青梅竹馬，他們是在袁媛進入雜誌社後的第二年才遇見的。
那時候的旻昊還是社裏的攝影師，在年輕一輩裏出類拔萃，除了脾氣不好，各方麵都很受推崇。袁媛還是實習生，每天被各種報道和雜事折騰得生不如死，頂著黑眼圈加班加到淩晨，被同事拉去夜宵聚餐，食不知味地吃著烤串、喝著啤酒。
崔旻昊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在袁媛正低頭啃著一隻烤雞翅的時候，有人喊了一聲：“旻昊。”
袁媛轉過臉的一刹那覺得燒烤攤的光都亮了一些，崔旻昊背著相機包，風塵仆仆地一路小跑而來。他衣服上明明沾著灰，襯衫也不夠挺括，卻依然好看到不行。
袁媛永遠記得那個瞬間，那一瞬間的崔旻昊好似會發光。
燒烤攤後來成了他們這些實習生和年輕社員的聚餐點，袁媛和崔旻昊都是固定成員。起先並不曾說過幾句話的兩個人，在某天晚上，因為打不到車不得不拚一輛車的機緣巧合下，坐上了同一輛出租車。
袁媛第一次覺得出租車的後座如此狹小，擠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正想打開車窗的時候，崔旻昊突然說了句：“不好意思。”
“什麽？”袁媛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崔旻昊，突然發現他耳根發紅，一邊打開自己那邊的車窗一邊說：“燒烤攤的味道很重吧，一般這種聚會讓女生跟我們男生擠一輛車是很委屈了。”
“不會……”袁媛差點脫口而出“很榮幸”三個字，急忙刹住想了想才說，“能跟崔老師一起聚餐的機會很難得。”
“難得嗎？”
“當然啊，不是說你每隔幾個星期就要出去攝影采訪，主編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你人嗎？更別說一起吃飯了。”
崔旻昊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就笑了起來。他笑得很好聽，袁媛一直都記得旻昊的笑聲，也永遠都會記得那個笑聲，就像她心裏的一股清流。
然後崔旻昊說：“那是我不樂意跟那群迂腐的老頭子一起吃飯，總是說一些我不愛聽也不願意聽的話。我喜歡跟年輕人在一起。”
“我年輕嗎？”袁媛指了指自己。
“你不年輕嗎？”崔旻昊也看著她，然後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那天晚上，崔旻昊送她到公寓樓下，看著她上樓開了燈，才讓出租車開走了。袁媛洗完澡回來就看到手機上有一個好友申請，是崔旻昊。
崔旻昊在社裏就像個傳奇，上大學的時候就拿了好幾個攝影大獎。研究生時期的導師是拿過大獎的新聞記者，所以還沒畢業就有很多報社搶著要，最後由著性子來了這種小社。
“不是說店大欺客嗎？我最討厭被人壓著，我隻想做自己喜歡的事。”後來熟稔了，袁媛偶爾問起的時候，崔旻昊這樣回答。
那時的袁媛真是喜歡崔旻昊，總覺得他時刻都發著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簡直冬暖夏涼。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沒有人覺得奇怪，仿佛是極其自然而然的一件事。
但袁媛後來想，應該是因為那天她在社裏加班到半夜，跑去便利店買夜宵，出來的時候被暴雨阻攔，正巧崔旻昊打電話來問她下班了沒，她說在便利店門口，旻昊就讓她等著。
五分鍾後，就看到冒著大雨跑過來的崔旻昊，手裏沒有傘，自己也淋得像個落湯雞。
袁媛很疑惑地看他：“你沒帶傘？”
“沒帶。”
“那你還過來？”
“嗯。”崔旻昊扭頭看她，“過來看看你。”
袁媛突然低下頭紅了臉，轉身要進便利店去買傘。崔旻昊拉住她說：“沒事，我們等雨停吧。”
袁媛害羞地想抽回手，但旻昊沒鬆手。於是她問：“然後呢？”
“然後我陪你回去加班。”
“再然後呢？”袁媛看著他。
“再然後……”崔旻昊看了一眼漸漸減小的雨勢，“我陪著你，天亮了我陪著你，天黑了我也陪著你，好不好？”
袁媛後來說：“我沒想到你是一個那麽會說情話的人。”
崔旻昊說：“我也沒想到，可是看到你的時候，自然而然就那麽說出來了。”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並不總是說浪漫的話，但每一分鍾卻又都是甜的。那些時光像是夕陽下沙灘上閃光的沙子一樣，點點滴滴積累在袁媛的記憶裏，照亮著她。
02
“那種隻甜不苦的戀愛隻在韓劇裏才有吧。”後來的袁媛這樣對我說。
那是她第一次跟崔旻昊分手，分手的原因我並不清楚，卻也大概能知道多是一些煩瑣的小事。
崔旻昊我了解，說不上渣男，更談不上有多壞，但總是犯不大不小的錯誤。
“忘記紀念日、忘記約會，不帶手機，甚至突然出差也不會跟我說一聲，等我滿世界找他以為他失蹤了快要報警的時候，他才想起來給我打電話……”袁媛哭著說，“你說，怎麽會有這樣的男朋友。”
我當然不知道，因為我並沒有男朋友。
那天袁媛哭了很久，崔旻昊這個“渾蛋”卻也並沒有來安慰她。因為那時他在尼泊爾拍攝一組攝影任務，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我是瞎了才會看上他嗎？”袁媛抽著紙巾對我說，“天底下的男人那麽多，我為什麽要為了他跟我媽吵成那個樣子，簡直像個傻子。”
袁媽媽對崔旻昊有多不滿意我也是知道的，理由無非是沒車、沒房、沒存款的一個三無男人，再怎麽在袁媛眼裏發著光，在老母親眼裏都是一顆煤球。
“天底下好男人那麽多，你何必要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老母親天天追著袁媛苦口婆心，“分得好，現在不分要等到什麽時候，隔壁李阿姨的兒子……”
袁媛沒等老母親複讀完，就甩上門走了出去。
她是和崔旻昊分了手，卻並沒有因此得到解脫或是拯救。那些天我們聚餐的時候總是能看到袁媛皺著眉頭，周末奔波在相親第一線，直到某天她突然交出一封辭職信，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那天下班後我去找袁媛，老遠就聽到院子裏的吵架聲。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怎麽就不知道聽我的話，我能害你嗎？我是你媽啊，那個崔旻昊給你吃了什麽迷魂藥，你要為了這個男人跟你媽斷絕關係，你是不是瘋了……”
“沒人要跟你斷絕關係，但你如果一定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我看到袁媛走出來，手裏拖著一個拉杆箱。袁媽媽追出來喊：“你算長大了，翅膀硬了，有本事你以後都別回來。”
我都沒敢靠近，但那關門聲依然震得我耳膜疼。袁媛走過來拉著我說：“走吧，我們去吃飯。”
“吃飯還要拖著拉杆箱？”我低頭看她手裏的行李箱，袁媛費力地勾了勾嘴角，然後說：“吃完飯我要去找崔旻昊。”
“什麽？”我也驚呆了，“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是，但我還是得去找他。”我們在街角的快餐店坐下，袁媛一個人要了兩份快餐，大口咬著漢堡，眼淚就那樣落下來。我無聲無息地遞上一張紙巾。
袁媛吸了吸鼻子說：“我媽怎麽這樣？崔旻昊怎麽這樣？我自己怎麽這樣？怎麽都這樣……”
那天我才知道，袁媛和崔旻昊分手的導火索，是袁媽媽對未來女婿的要求崔旻昊達不到並且也不想達到。
“他都不願意為了我去努力一下，都不願意為了我遷就一下，都不願意為了我改變一下……”袁媛哭著吃完手裏的漢堡，“他還有臉說他愛我，所以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我跟袁媛吃完那頓漢堡，送她去了機場，還往她手機裏上轉了一些錢。不過她大概下了飛機才看到，給我發來一條消息：可可，謝謝你，以後沒人娶你我娶你。
我飛快地回過去：我呸。
那之後我有很長時間沒有袁媛和崔旻昊的消息，直到一個月後，我在袁媛的朋友圈看到一張照片，是夕陽下袁媛的背影，沒有其他人。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崔旻昊拍的。
崔旻昊眼裏的袁媛常常是美不勝收的，他沒有撒謊，他是真的愛袁媛，可惜卻不是以袁媛希望的樣子。
袁媛在西藏找到崔旻昊的時候已經缺氧缺得要哭了，抓著崔旻昊好一頓拳打腳踢，然後手腳無力地被崔旻昊拖去醫院打點滴。昏昏沉沉醒過來的時候，隻有護士在身邊，她問護士送她來的人去哪兒了，護士說早走了。
袁媛歎著氣說：“我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都不在我身邊。”
護士笑著說：“你需要他在你身邊幹嗎呢？生病的時候，你需要的是醫生和護士才對啊。”
袁媛看了那護士一眼，突然覺得她就是天使。
第二天，袁媛刷手機的時候看到新聞網站上刊出了兩張昨晚事故的新聞。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正要翻身下床的時候崔旻昊就進來了。
“你去哪兒？”
“你又去哪兒了？”袁媛抓著手機火冒三丈，“大半夜跑那麽危險的現場，還是自由記者的身份，萬一有什麽事可怎麽辦？”
“萬一有什麽事，你要相信人民警察和消防隊員的力量。”崔旻昊放下背包說，“我累了，我睡一會兒起來再跟你吵。”說完就那樣靠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睡了過去。
袁媛坐在那裏看著他，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她大概是在那個時候想起了初見旻昊的樣子，他從黑夜裏跑來，風塵仆仆，衣服上帶著褶皺，可是卻發著光，那是她愛他的樣子。
而不是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坐在餐桌對麵拘謹無言的樣子，不是母親要求的月薪上萬有車有房的樣子，那不是她喜歡的人的樣子。
他說：“我做不到你說的這些，但我喜歡你，是真的。”
袁媛拿過一旁的毯子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輕輕歎了口氣說：“我喜歡你，也是真的。”
“好。”崔旻昊突然握住了袁媛的手，眼睛都沒有睜開地說，“等我醒了，我們就和好。”
袁媛笑了笑，沒再掙脫他的手。
03
但結果卻是，王子和公主並沒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袁媛回報社是一個月之後的事，在主編辦公室被訓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她像往常一樣回到座位上收拾東西，打開電腦開始工作。她說她慶幸主編沒有直接把她的辭職信交給人事部，而是給了她一個月的長假。雖然要倒扣兩個月的薪水，但她還是覺得挺好運的。
“可能我所有的運氣都用在這裏了吧。”袁媛對我說，“所以我和他之間就永遠都是這樣拉拉扯扯、分分合合，好像永遠都不會有一個結果。”
那天在醫院，崔旻昊一覺睡到深夜，醒來的時候袁媛也睡著了。他守著她，一步也沒有離開，直到她出院。他們去了崔旻昊在那裏租的一間小房子，袁媛說，我們就在這裏生活吧。
但生活也許並不隻是我們想的那麽簡單，她時不時地有高原反應，生病的時候他時常不在身邊。偶爾他會推掉工作陪在她身邊，經濟上倒也不拮據，隻是總覺得哪裏不對了。
“你說，是不是我太強求了呢？也許我們並不合適。”袁媛捧著一杯咖啡對我說，她是大城市裏出生的姑娘，而他則像是草原上的狼，總是不停地奔跑著，停不下來。
“可我還是愛他。”袁媛轉過頭去，我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聽到她說，“就像他當初說的一樣，做不到我要求的一切，他也還是愛我。而我放不下所有對他的要求，卻也還是愛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袁媛，畢竟這不是故事，這是生活。袁媛卻說，雖然有時候會覺得很難過，有時候又覺得難過之後就會好了。
我們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工作著、生活著，隻有我知道的確發生了什麽。袁媛也知道，她總是埋頭工作，時不時和家人爭吵，跑來我的小公寓裏吃著烤串、喝著啤酒。
她時常說起那一年在燒烤攤上見到崔旻昊的樣子，她說她忘不了那時候的光，大概就是宇宙裏的一粒塵埃那樣的光，卻一直在照亮她世界裏的黑暗。
她還是愛著崔旻昊，她還是無法妥協，無論是向生活，還是向自己，甚至所有她身邊的人。
那天晚上，袁媛依然要住在我這裏，我們去超市買零食、飲料和啤酒。走出來的時候天下起了雨，袁媛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後拔腿奔跑起來。我連傘都來不及去買，就跟在她身後跑了起來。我們一口氣跑回公寓門口卻愣住了，崔旻昊站在那裏，風塵仆仆，淋得濕透，隻有相機包牢牢裹在衣服裏，真是他的寶貝。
我想了一下說：“剛才找零的時候好像找錯了，我去找那個店員核對一下。”把手裏的東西往袁媛手裏一塞，我轉身就想跑，崔旻昊卻眼明手快地拉住我。
他說：“外麵在下雨，你一個主人，可不能被客人趕走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我家隻有一居室，我想了想說：“那你們出去聊吧，我給你們拿把傘。”
那把傘特別小，也不能怪我，畢竟我總是一個人撐傘。也不知道是不是傘特別小撐不住兩個人的緣故，袁媛回來的時候隻有一個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趴在沙發上睡下了。
我也沒有問，畢竟我是做新聞采訪人物版，不是八卦版。
隻是沒想到沒過多久，袁媛又辭職了。這一次她在總編室和總編聊了很久，我看那封信應當不會再在主編的抽屜裏躺著了，因為袁媛直接拿去了人事部。
我問她是不是要去找崔旻昊，她卻搖頭說：“不，我們分手了。”
下著大雨，千裏迢迢，隻是為了跑來跟你分手？
袁媛想了一下說：“我們總是要分手的，不是我的一走了之，也不是他的一走了之的那種分手，而是真的……分了手。”
我仿佛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卻也是似懂非懂的樣子。畢竟那時還年輕，也是很多年後在一次采訪時我才恍然明白了她的話，那一場分手就像是戀人的成年禮，會使一對戀人成長。
袁媛離開了她出生成長的城市，我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裏。
隻知道她離開的那天，袁媽媽又哭又鬧，袁爸爸一言不發地送女兒上車。我給袁媛打電話，她的聲音卻異常平靜。
我問她：“你要去哪裏？”
她說：“我不知道。”
我問：“你還會回來嗎？”
她說：“我也不知道。”
我說：“那你知道什麽呢？”
她說：“我隻知道，我想找回自己原來的樣子。”
離開這座城市，離開曾經的生活，離開這一片混沌，離開她生活的一切，然後去看自己的生活，她說那樣子也許才能看清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把自己給弄丟的。
“我現在仿佛什麽都做不了，做什麽都是不對的，我討厭現在的自己，”火車快要發動的時候，袁媛對我說，“時間總是在往前走，我們就急著去追趕，卻不知道如果跑偏了，隻會越走越艱險。”
我聽著袁媛的聲音，突然覺得她離我很遠。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掛斷了，但我卻突然安下心來。
我的朋友她要去很遠的地方，我知道那是她應該去的地方。
袁媽媽後來很多次來找我，問我是不是知道袁媛的下落。袁媛偶爾會給她打電話，但總是說不到兩句就掛電話，袁媽媽氣急敗壞來找我哭訴，說原本大好的前途被女兒自己給斷送了。
可是我卻知道，袁媛要的幸福，從未被斷送。
崔旻昊和袁媛再遇見是半年後，那一天崔旻昊的攝影展開展，袁媛去看展，遠遠見到的時候崔旻昊的目光就停在她身上。他們久別重逢，卻像是從未分開，崔旻昊說：“我一直在等你。”
他們在展館樓下的咖啡館坐下，袁媛說：“你真是一個很棒的攝影記者，可惜卻不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
崔旻昊點了點頭說：“嗯。”
袁媛說：“你下雨天來接我不知道帶傘，我生病了也不陪著我，我難過的時候你不會安慰我，我媽媽罵我的時候，你甚至也不知道替我說句話，你不願意為我改變……”
崔旻昊仍然點頭：“嗯。”
袁媛說：“可是我還是喜歡你，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崔旻昊抬起頭看向她，袁媛歎著氣：“崔旻昊，我還是喜歡你。可是我也很害怕，而這種害怕不是你可以消除的，我想讓自己來消除它……”
崔旻昊在那一刻站起來，低頭吻了她，“我也喜歡你，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袁媛歎著氣笑了，她說：“我們該怎麽辦呢？”
“我也不知道。”崔旻昊拉住她的手，“你說，戀愛如果也有教科書該多好。”
袁媛卻搖頭：“不，那樣一點都不好。”
那一天的夕陽很耀眼，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他們相視而笑，袁媛仿佛又見到了第一次見到的崔旻昊，風塵仆仆，周身卻散發著光。
而他也看到那個坐在燒烤攤前望著自己的女孩，眼睛裏發著光，手裏拿著烤雞翅。
那是他們喜歡的人的模樣，原來他們一直都在這裏。
攝影展結束，崔旻昊又要踏上征程，袁媛去送機。他們牽著手，像一對小情侶，卻又不像所有如膠似漆的小情侶，隻是平靜地牽著手。袁媛說：“你走吧，不用等我，我會去找你。”
崔旻昊點了點頭，說：“你不用來找我，你去找尋自己喜歡的生活。我喜歡那樣的你，總是笑著，像春天的陽光，就像我遇到時你的模樣。”
袁媛笑著伸手擁住他說：“好，我們在相遇的地方重逢吧。”
04
“所以，你四處轉了兩年多，最後還是回來了？”我坐在袁媛打工的咖啡館裏，看著麵前的兩個人，他們熟悉又陌生，都已經沒有了初出茅廬的稚嫩，卻又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袁媛卻笑了：“不，沒有‘因為’和‘所以’，隻是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裏。”
旻昊也笑著，他剛從遙遠的非洲回來，正如袁媽媽當初說的那樣，曬成了一顆真正的煤球，低頭喝咖啡的時候，簡直要和咖啡融為一體。
我忽然想起袁媽媽，她一定還是很不滿意，崔旻昊依舊沒車沒房，依舊漂泊不定，卻仍是她女兒最愛的人。
袁媛說：會和解的，但不是妥協。妥協不能解決問題，妥協隻會讓一切原地踏步。但人生，是要一步步向前走的。”
“雖然最終會走到哪裏，我們誰也不知道。”崔旻昊放下杯子轉過頭去看袁媛，“但我知道，無論走到哪裏，都還會遇到她。”
“因為我們要走的路，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的。”袁媛說。
我此刻當真是在檸檬樹下坐，簡直要被檸檬汁酸死。全世界最肉麻的情侶在我麵前秀恩愛，真是讓人悲從中來。
崔旻昊離開袁媛的咖啡館我才問她：“可是，你們不是分手了嗎？什麽時候和好了？”
“不要和好，分手以後，”袁媛收拾著桌子說，“我卻更愛他了。”
“原理呢？”我一個工科生，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戀愛的時候總希望他為我改變，但改變了之後，他便不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袁媛收拾完畢，重新坐下，手托腮看我：“等你喜歡一個人之後就會明白，愛情最美的樣子，就是他原本的樣子。”
這句話我記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一個人，我才明白了那話裏的意思，而那個時候的袁媛和崔旻昊都已經不在我身邊，我卻知道無論他們在哪裏，他們都還會相遇。
用彼此原本的模樣相愛，那便是愛情最美的樣子。
更新時間: 2023-08-14 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