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小城
1.沒人在意我的偶像是誰
最近有一檔綜藝挺火,一群民謠音樂人聚在一起唱了很多好聽的歌。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聽民謠了,上一次聽還是在一個叫雲夢的小酒館裏。那個時候餘輝坐在我對麵,半眯著眼睛抽一支煙。燈光微暗,我看不太清他的臉,但他的話語卻清晰地傳到我的耳朵裏。我聽到他說:“老板跟老板娘琴瑟和鳴,這才是神仙眷侶的生活。”
那一年我十六歲,在一所職高學護理,我堂哥是一所衛生院的院長。不出意外,我拿到畢業證之後就可以直接去上班。
我媽對我的學習成績很失望,以至於她一次都沒到學校來看過我。但她不知道,其實我挺喜歡這裏的,小小的街道,小小的超市。學校也是小小的,每天下午下課之後,回到宿舍換雙人字拖去墮落街買一份涼皮,回來坐在椅子上一邊吃一邊聽校園廣播。
傍晚六點半到七點的半個小時,廣播台會放好多好聽的歌。餘輝就是廣播站的,他的聲音通過電流傳到我的耳朵裏,會覺得他離我很近。那三十分鍾時間裏,我覺得挺幸福的,呼吸的空氣都是軟綿綿的,好像那隻是屬於我們短暫的約定。
雖然我迷戀餘輝的聲音,但我從未想過要去見他本人,哪怕從我的宿舍到廣播室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一百米,我仍舊隻是做著我的小小美夢。我想啊,有一天要是我也能夠坐到廣播室,跟他一起共事那該多好啊。但對於從小在南方長大的我來說,普通話真是硬傷。所以,能說一口標準流利的普通話的餘輝就是我的偶像。
當然也沒人在意我的偶像是誰,更沒人在意餘輝是誰。
我和餘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麵已經快到期末了,那天我在學校裏的小超市買零食,隔著幾個貨架,我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內心很篤定那個聲音就是餘輝的,畢竟我可是他的忠實鐵粉。然後一股莫名的力量指引著我向聲源走去,之後我就看到了餘輝,他正和幾個男生在討論演出的事。
怎麽說呢,他跟我想象中的樣子有點出入,五官是好看的,眼神也溫柔,但可能是他長得又高又壯的緣故吧,總覺得他的聲音更雄厚有力。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們,並問了一句:“請問你是餘輝嗎?”
“嗯,我們認識嗎?”
“不認識,我聽過你的廣播,嘿嘿。”我說完才覺得自己好傻,學校裏的人誰沒聽過呢?
然後他旁邊的男生開始起哄:“輝哥,可以呀,你都有小粉絲了。”
餘輝的臉上露出一絲尷尬:“謝謝你喜歡!”感覺他比我還要緊張。
就是這麽俗氣地認識了,一點也不浪漫,更談不上傳奇。我們也沒有像電影裏演的那樣轉瞬就墜入愛河,然後開始一段可歌可泣的校園之戀。
我的人生考卷裏隻不過是多了一道附加題,那就是我開始拚命苦練普通話,因為他總嘲笑我把牛肉麵說成流肉麵,不加蔥說成不加充。
他找出繞口令讓我讀,有時候舌頭實在捋不直,我便泄氣地說:“我以後不過是當一名護士,幹嗎要跟這些牛啊馬的過不去啊?”
“哈哈哈——是牛,不是流。”他又開始糾正我。
我懶得跟他爭!
2.從此你去你的未來
雲夢是一個小酒館,這裏聚集了很多心懷遠方的年輕人。他們在這裏買醉或者歌唱,酒瓶碰撞在一起都是夢想的聲音。
餘輝和他樂隊的成員每個月會去雲夢演出。他們樂隊的名稱很搞笑,叫農夫三田,估計是被農夫山泉的廣告洗腦了。但餘輝的解釋是,他的夢想就是去到山裏做一個農夫,有二三畝田,養一條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想想還是有點詩意的,但現實卻是他們連一間像樣的排練房都租不起。去雲夢演出不僅沒有出場費,來回的車費、食宿也得自己掏腰包。總之,演這麽一場,他們得連啃好幾天饅頭。
好在演出效果還不錯,得到了一些好評和認可。每次演出完,樂隊其他成員都會先走,他們有各自的戀愛要談。我們兩個落單的人便會在酒館裏喝上兩杯,聊一聊那些不切實際的詩與遠方。
酒館的老板和老板娘都喜歡音樂,一個會彈一個會唱,他們常常在很深的夜裏會即興合作一番。餘輝願意留下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很喜歡他們的音樂。
等到酒館打烊了,我和他背著吉他往公交車站趕。路邊的早點攤冒著熱氣,一人喝一碗豆漿吃一根油條,然後搭最早的一班公交車回學校。
車廂裏人不多,我們並排坐著。他說起自己其實不想學醫,但是沒辦法,家裏已經托人安排好了實習的事。
我安慰他:“不會動手術的樂隊主唱不是一個好詩人。”
“你說我們能紅嗎?”說完他自己先笑了起來,又接著說,“估計到死都等不到紅的那一天吧。”
“呸呸呸——哪有什麽死不死的。再說了,你的理想不是當一個農夫嗎?”我打斷他。
“那我也想做一個有錢的農夫啊!”
“農夫三田”最終因為畢業而解散,成員們各奔東西,餘輝也進了醫院實習。校園裏再也聽不到他的廣播了。
我和餘輝偶爾會聯絡,他說實習挺忙的,還要準備轉正考試。要是通不過,後麵還真不知道能去幹什麽。
我本想說你可以繼續唱歌啊,但想了想還是隻說了“加油”兩個字。
半年之後,他順利轉正了。他給我打電話,說想叫我一起去看周雲鵬的演出。我提前一天去找他,晚上他帶我吃了燒烤,我們都喝了一點啤酒。晚風溫柔,有人抱著吉他在夜色裏賣唱。
而他一直在跟我講工作中的人際關係、為人處事的道理,跟從前的他判若兩人。
“你就沒想過繼續農夫三田嗎?”
“人嘛,總歸要活得現實一點的。”他慢悠悠地說。
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我卻感覺我們隔了萬水千山,從前那個文藝青年搖身一變成了雞湯大師。
我聽得都快睡著了,最後他送我回酒店。臨別前,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演出的門票,說:“明天我要加班去不了,隻能你自己去咯。”
我一個人去聽了周雲鵬,他在台上唱:我們最後一次收割對方,從此仇深似海。從此你去你的未來,從此我去我的未來。
我的未來在哪裏呢?
黑暗中有人遞來一張紙巾,問我:“你是在哭嗎?”
我反問他:“你不覺得感動嗎?”
“還好啊,我都快睡著了,可是被你的哭聲嚇醒了。”
這個言辭誇張的男生叫張家橋,演出結束之後,我們一起拚車去了火車站。他告訴我,他本來是提前買好兩張票約了喜歡的女生來聽的,結果她臨時爽約了。他又覺得花了錢不能浪費,所以一個人大老遠從深圳跑來武漢聽一個他從未聽過的民謠歌手的演出。
“裝文藝青年好累啊!”他歎著氣說。
“就是,真累啊。”我跟著附和。
“暗戀一個人也好累啊。”
“比裝文藝還累嗎?”
“差不多吧,哈哈哈。”
深夜的火車站依舊人來人往,沒有人在意誰失戀了,誰又戀愛了。空氣裏都是相逢或者離別的味道。
或許是因為形單影隻,又或許是我們即將分別。總之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我和張家橋有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落魄感。
3.天涯若比鄰
畢業之後,我去了深圳,沒能成為一名白衣天使,而是進了一家地方電視台做造型師。說是造型師,其實就是一個打雜小妹。那年台裏不景氣,三天兩頭有人曠工,我經常連著一個星期沒有事幹。
工作半年以後,我也順理成章地變成了“老油條”。不太忙的時候,我會提前開溜,繞到出租屋旁邊的菜市場,挑幾個青椒,選幾朵蘑菇,回到家裏就鑽進狹小的廚房開始研究我的菜譜。
可能我天生不是做飯的那塊料,張家橋對我的廚藝總是苦不堪言,總是一遍遍地哀求:“我說陳淑珍啊,我們樓下一條街都是賣吃的,你隨便選一家都比你搗鼓半天做出來的好吃啊!”
我白他一眼,繼續逼迫他享用我的黑暗料理。
沒錯,我來深圳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倒不是為愛癡狂,純粹是他說我們可以分攤房租,而且深圳適合有夢想的人。
所以我帶著我不多的行囊和飽滿的夢想踏上了異鄉之旅。
我和張家橋住在冬瓜嶺,每次地鐵報站“下一站,冬瓜嶺”,我都很想笑。此時的張家橋跟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比足足胖了兩圈,他還留著半長的中分頭,真的很像一個戴了假發的冬瓜。每回我嘲笑他的頭發,他都很不要臉地說:“我要是瘦下來,就是年輕時候的黃磊,標準的文藝青年,多少女生的夢中情人啊!”
我呸!臉皮也太厚了吧!
周末,我們一起看《向往的生活》。我說我好喜歡黃磊,好想嫁給他。
他故意陰陽怪氣:“你想嫁給我就直說嘛。”
“滾!”我瞪他一眼。
“說真的,你向往的生活是怎樣的呢?”他突然變得認真起來。
“主題曲裏不是唱了嗎,我想做個農夫去種田。”
“什麽?你是傻白甜?”說完他就哈哈笑起來。
我真的很想殺了他。他就是這麽一個不著邊際的人,說好聽點,叫幽默;說難聽點,那叫蠢,蠢冬瓜!
張家橋在一家玩具公司上班,專門負責設計一些又醜又怪的毛絨玩偶,當然這隻是我自己的看法,沒想到那款玩偶在那一年卻成了爆款。
年底的時候,領導給他發了一大筆獎金。他用那些錢買了一輛二手吉普車,沒事的時候就會轉到台裏來接我。
有個前輩撞見張家橋幾次後,八卦地問我:“小陳呀,談男朋友了?不錯哦。”
我笑著講給張家橋聽,他卻不樂意了:“這不是瞧不起我嘛,我從前也來找過你呀,她咋沒注意過我?”
“請你注意重點,你什麽時候成我男朋友了?”
“這可都是她說的,我什麽都沒說。”
我當然知道,在外人看來,我和張家橋真的就像是一對情侶。但隻有我自己最清楚,我和他哪怕勾肩搭背走在一起,也全然沒有愛情的火花。
從前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如今,我們也隻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4.往事曆曆在目
經過幾年的沉寂,我們台終於開始有所動作。最近在錄一檔音樂類的節目,是關於樂隊選秀的,我一個造型師卻陰差陽錯地去當了主持人。說來也巧,錄節目那天,主持人因為突發情況來不了,我就自告奮勇說我以前在學校廣播台播過音,導演看我形象也還可以,就說那就試一試。沒想到最後效果卻格外好,我就這樣錄完了整個節目。
節目播出之後反響強烈,有一支樂隊還因此走紅了。我在節目裏談了一些關於音樂的想法,以及對樂隊的看法,大家都覺得我很有見解。其實我都是從餘輝那裏聽來的,說真的,我得感謝他。
後來,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當對方一開口,我就聽出來是餘輝。他很激動:“淑珍,我是餘輝啊,我看了你的節目,沒想到你也在深圳,而且還當了主持人,很了不起啊。”
我有點發蒙。
“你有在聽嗎?是不是信號不好?”他提高了音量。
“我聽到了,現在有點忙,回頭我再聯係你。”
掛斷電話後,我發現我的手在顫抖,從上次看完演出後,我們就失聯了。我其實知道那晚他不是去加班,而是要去參加一個女性朋友的生日聚會,那個朋友的爸爸是他的直屬領導,所以她比我更重要。
也許是出於自尊心,又或許是想要逃避,反正我再沒有聯係過他,而他也沒再聯係我。
時隔多年,他的聲音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熟悉,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的校園,每天準時等著他的廣播。
我們約在一家吃潮汕菜的餐廳見麵,他比從前瘦了一些,也更蒼老了一點。他點了一桌子的菜,淑珍淑珍地叫著我,像極了一個長輩。
他說他來深圳有幾年了,當初辭職後去做了醫療器材的銷售,後來又和朋友合夥開了一家保健品公司。他招呼我坐下:“淑珍啊,你一點都沒變呢,真人比電視上還要好看。”
“說得好像你沒見過我真人似的。”
“你現在是知名主持人,見你一麵不容易。”
“我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罷了。”
“說真的,你主持得挺好的嘛,看來從前的繞口令沒有白練啊。”
我們相視一笑,往事曆曆在目。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我們近了一點,而不是長輩找小孩談話的感覺。
那晚我們一直聊到深夜,他叫了車非要送我回家。我拒絕好幾遍,他說:“怎麽了,家裏藏了美少男不能見人啊?”
“我隻是跟一個朋友合租,又不是合夥過日子,你想哪裏去了。”我連忙解釋。
“張家橋嘛,在節目裏我都看到啦,挺逗的一個人。”
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之前有幾次錄節目,我把張家橋拉來當觀眾。有觀眾提問環節,他愛出風頭,話也是最多的。後來有人八卦到我們同居並發到網上,為此我還罵了他好幾天。
餘輝並沒有送我上樓,而是把我送到了電梯口。電梯上到一半突然卡住不動了,我趕緊撥打餘輝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我又打給張家橋,他在電話裏驚呼:“你別慌,我馬上來救你!”
三十秒後,電梯門順利地打開了,站在我麵前的張家橋穿著紅色T恤和白色褲衩,活像一個表情醜陋的聖誕老人。
5.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我搬離了和張家橋合租的冬瓜嶺,住到了電視台附近的一個小區。現在台裏變得很忙,我也不再是無事可做的打雜小妹。我接了好幾檔節目的主持人工作,收視率都很可觀。
台長很看重我,於是公司出錢給我租了這個高檔小區,並許諾我說:“再過一兩年,這套小戶型說不定就是你的了。”
我自然是高興的,不光是因為這裏的條件更好,更重要的是,再沒人在我耳邊一個勁地數落餘輝的不好了。
雖然我清楚我跟餘輝暫時還隻是朋友,但未來日子還長著呢,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嘛。
我承認我是個很沒有骨氣的人,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忘掉餘輝。很多個失眠的夜裏,我會想起我們從雲夢出來的那些日子,我們走過的那條長長的街道,我們吃過的路邊攤,我們一起看過的日出、淋過的暴雨。
那時候,我希望我們就這樣背著吉他浪跡天涯。如今我們重逢了,我希望這一次,我們能有更多的可能。
我和餘輝見麵的次數變得頻繁起來,吃飯、看電影、散步,都是一些稀鬆平常的小事。以前我和張家橋也經常這樣,但跟餘輝在一起,總覺得這些小事都變得更珍貴一些,是可以時常拿出來反複咀嚼回憶的片段。
休年假的時候,餘輝說要帶我去雲夢。我問他:“雲夢還開著呢?”
“不是那個酒館,是一個叫雲夢的小縣城,那是我長大的地方。”
他從前住過的老房子,他上小學的教學樓,他爬過的那些台階……從他嘴裏講出來,就好像是我也一同經曆了一般。
他訂了一個郊區的民宿,入住當天,管家突然說:“你們隻能住第一天和第三天,中間一天我們不營業。”問其原因,才知道第二天他們要裝修,怕影響客人休息,所以暫時歇業一天。
最後跟管家協商後,他才答應我們連住,而且隻收我們一半的房費,還送了我們耳塞。可是那晚我們在院子裏喝酒聊天直到天亮,睡下的時候根本沒有聽到任何響動。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餘輝正抱著一把吉他在樹下唱歌。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畫麵了,光影中的他,安靜得像是一幅畫。
在雲夢的那幾天,仿若夢境一般,我多想在這夢境裏多停留一會兒,可是夢終究會醒。
直到在回深圳的飛機上,餘輝才告訴我是想求我幫他們公司產品在節目裏投廣告。他說:“公司這兩年效益不太好,這次能不能翻身就全靠你了,你會幫我的吧?”
“我一定盡全力。”這是對他,也是對自己的回答。
6.一個充滿遺憾的黃昏
我幫了餘輝的忙,他的公司逐漸走上了正軌。作為答謝,他買了香港迪士尼的門票,說:“你可以叫上張家橋一起嘛,他應該挺喜歡那些卡通元素的吧,我就不去了,我完全沒興趣!”
其實我並沒有什麽迪士尼情結,張家橋也並不喜歡那些所謂的卡通,但最終我們還是一起去了。我們跟著人群歡呼,拍了很多遊客照。
晚上我們坐在一家小店裏,張家橋突然學著TVB的腔調說:“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感情的事呢,是不能強求的。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做人最要緊的就是開心。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煮碗麵……”然後他就真的去端了一碗麵來。
我又好氣又好笑。
“你知道我喜歡餘輝呀?”
“廢話,我又不瞎。”
“那你知道他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我嗎?”
“趕快吃麵啦,湯都要涼了。”他把筷子遞給我。
就是在雲夢民宿的那個黃昏,餘輝彈唱了幾首曲子之後,我就問了他關於結婚的事。新娘還是之前他去參加生日聚會的那個壽星朋友,兜兜轉轉,他們最終還是決定廝守終身。
他說:“淑珍,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她。這些年,我從醫院辭職出來,就是想證明,我可以靠自己過得更好,能夠給她一個足夠溫暖的依靠,現在我做到了。”他的眼眶泛紅。
早在來雲夢之前,就有朋友跟我聊起過這件事。但我始終不願相信,我覺得隻要他沒親口告訴我,那就不會是真的。可事到如今他告訴我了,反倒讓我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那些困頓和迷茫,那些輾轉和糾結,那些不甘和委屈,都隨著暮色越來越淡,最後化為一聲歎息。
“怎麽想起叫我來雲夢呢?”
“我看了你的節目,想起我們在雲夢酒館演出的日子。雖然酒館倒閉了,但老板和老板娘回到家鄉雲夢開了這間民宿,本來是想再來聽聽他們唱歌的,沒想到他們正好出去了不在。”
“遺憾嗎?”
“世間美好的事情都帶著些許遺憾,但我很開心你能一起來。”
也許那算得上是一個充滿遺憾的黃昏,所以它才足夠美好。
我心裏清楚,他約我一起,不過是想打回憶的感情牌,想要我幫忙,當然我也可以以任何一個理由回絕他的請求。
可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絕情的人,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無論他愛我與否,我都希望他過得好。哪怕他美好的未來裏,根本就沒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想,答應他,就當是為這麽多年真心的付出做一個了結吧。
7.最好的情人節禮物
我在事業最當紅的那一年辭去了電視台的工作,決定離開深圳去北京。同事和領導都替我惋惜,但他們都不知道我離開的真正原因。
隻有張家橋一個人罵我是豬。可是我一點也不生他的氣,我知道他是替我覺得不值。
這座城市的街道、樹林,冬瓜嶺的地鐵站、八樓陽台上吹過的風,我都無比不舍。當然最舍不得的還是張家橋。
他是一個有著一顆金子般的心的人,他陪我大笑陪我痛哭,吃我做的難吃的料理,也為我付出的真心打抱不平。
我很感激生命裏能有這麽一個人。我知道他喜歡我,也許是從看周雲鵬演出的那一晚,也許是我來深圳的那一天,又也許是我說想要嫁給黃磊的那個瞬間。
誰知道呢,不愛就是不愛,傷害就是傷害。
我不能打著愛的幌子去傷害他。
離開深圳那天,他開著他那輛快要淘汰的破吉普送我去機場。一路上他都沒怎麽說話,最後快到航站樓了,他才支支吾吾地說:“我長這麽大還沒看過雪,下雪的時候,我能不能去北京找你啊?”
“當然可以啊,你過來我管吃管住,就跟回自己家一樣。”
“那我要是住著不想走了怎麽辦?”
“我就一腳把你踹出門去,哈哈哈。”
他也跟著笑,笑著笑著就偷偷抹了下眼角。
我假裝沒看到,心裏也特別酸。
任何一種離別總歸是讓人牽掛和不舍的。
北京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拍了好多視頻給張家橋看,問他什麽時候來玩。
他說:“我也想來啊,可是最近好忙啊。”
一直等到第二年,他始終沒有來。
我知道他不會來了。
我在北京開始了新的生活,認識了新的朋友,也試著去談一場戀愛。
情人節那天,認識很久的一個男生約我吃飯。飯後,我們一起逛街,路過一間雜貨鋪,門口堆了好多醜萌醜萌的玩偶。他湊過去拿起一個在我麵前晃了晃說:“乍一看跟你還有點像呢,買一個送給你吧。”
那個玩偶,用腳想也知道是張家橋設計的。原來我在他的心中是這樣一個樣子,謝謝他。
“好啊,挺可愛的。”我接過那個玩偶。
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情人節禮物。
更新時間: 2023-07-19 12:07